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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亦有相思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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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朵朵放下掃帚,跑了過去,興奮的原因也不過是小孩子心性。當然,在她的心裏,多一個幫忙的人總比她們三個人在一旁手忙腳亂的好,何況來的這一位,正是個頭腦很不簡單的人物。何也?當然是顏照大將軍!於是朵朵理了理裙子,歪著腦袋說:“當然需要了。啊哈,顏照哥哥,這下面的活你全部包了好不好?”

這顏照將軍來的動機也無非是奔著蘭姑,雖則幫忙一說是奔著三人,實際上眼神裏早就被那掛在房梁上的蘭姑所吸引。所以這水朵朵動的小心思並沒有動到點兒上,劈裏啪啦說了一堆,想要推托任務,不想顏照將軍站立一旁,置若罔聞。而且似乎正對著一個背影眉來眼去,水朵朵也循著顏照將軍的目光望去,然後耷拉著腦袋,悶悶不樂地對房梁上的人叫了一句:“蘭姑,顏照哥哥來找你啦,快下來吧,他好像等不急啦!”

顏照將軍回過神,本想捂住水朵朵的嘴巴,卻發現已經遲了。他眼神微蹙,對朵朵動了動自己大拳頭,彼時房梁上的二人已經飛身下來。蘭姑柔聲問道:“顏照將軍今日莫不是不當差,怎麽有閑心跑到這裏來了?”

蘭姑地眼神就像突然洩下來的光絲,閃了一下顏照將軍的眼,於是尷尬地轉開了視線:“今日遇著主公,就聊了兩句,又問著你們。主公只說千秋節將至,也許你們會進宮來張羅,他們幾個是我找來,看看有什麽幫忙的。”

“倒是沒有什麽,顏照哥哥費心了,阿妍朵朵都會認真幹活,你別擔心,先回去忙吧!”說著用手指扯了扯水朵朵的裙角。在這種情況下,水朵朵從來都是不動腦子。她哪裏明白,阿妍一心撮合主公千面和蘭姑,而對單戀蘭姑的顏照將軍來說,定然是沒有好臉色,這好臉色說來也不僅是臉上面的招待,更主要的還是心。

說得簡單點,顏照將軍喜歡蘭姑這件事在阿妍的心裏是不認同的。

“我覺得顏照哥哥真好,能來幫忙打掃蕪喜院就很不錯了,我水朵朵是真心歡迎,蘭姑阿妍也是很喜歡顏照將軍來的!”水朵朵想方設法地留下顏照將軍。

“呵呵,是麽?”顏照將軍頃刻笑容似爛漫桃花,又擡眸看著站在身前的蘭姑,再次確定道。

沒有辦法,蘭姑一側頭,說:“是啊,多一個人總比少一個人要好,反正都是要忙的!”見蘭姑這樣回答,阿妍也不知道怎樣拒絕,所以也點了點頭默認了。

打掃地打掃,擦洗地擦洗,上簾子地上簾子,掛燈籠地掛燈籠,一時蕪喜院桌椅板凳進進出出,紅地毯從客廳,從廊院,從大院,從亭臺樓閣,如漫天撒豆一樣墜在地上,平平整整,毫無褶皺。

水朵朵見顏照將軍的羽林軍那麽厲害,幾乎囊括了大院子裏所有的活。所以索性把掃帚一扔,倒在一塊大理石桌旁休憩,微風吹著耳旁的發絲,涼滋滋的。甚至可以聽到不遠的水榭處的滴答輕響,人一靜,果真什麽都能聽清楚。

“水朵朵!水朵朵!水朵朵!你給我起來!”不知何時,阿妍走過來,看著呆在那裏呼呼大睡的水朵朵,氣憤地對著朵朵大嚷。

“別鬧,阿妍,聽話,讓朵朵睡會兒。”水朵朵小手擺了擺,繼續。

阿妍嘴裏念叨著:“你個臭朵朵,臭朵朵,一天就知道偷懶不幹活。睡,睡,睡,睡死,最好睡成一個胖胖豬!”說罷,又猛地用自己的腳拽了兩下水朵朵的屁股,才拖著跟前的掃帚走遠了。

水朵朵一個激靈爬起來,對著遠去的阿妍做了一個鬼臉,她把耳朵拉地長長的,一直翻白眼,末了又摸摸自己的屁股,面露狠色地詛咒道:“臭阿妍臭阿妍,你個臭臭阿妍,踢哪裏不好,非得踢朵朵的小屁股。你當踢球呢,還那麽大的力氣。不就打了個盹兒麽,幹活的那麽多,缺朵朵一個,有什麽關系!”

接著的接著,水朵朵又躺下了,這次選了個好地兒,沐浴在和煦的陽光下,暖暖地,還是兩個字,滋潤。

而拖著掃帚的阿妍邊走邊罵,踢著院落的石子,回到蘭姑的面前。蘭姑看著嘟嘴不樂得阿妍,小心翼翼地問:“阿妍,怎麽了,出什麽事了,找著朵朵了麽?”

“朵朵,朵朵,那個壞朵朵,什麽嘛,我們累得滿頭大汗,她卻在那裏睡大覺!”阿妍望著蘭姑,埋怨說,“蘭姑,朵朵她也太懶了吧。怎麽會有那麽懶惰的小孩子呢。要是擱在以前,阿妍就半個時辰不幹活,也會~也會~”哭泣著擡起頭來,對上一臉燦爛的蘭姑,欲言不止,心裏面很不是滋味。她站起來,一把抱住蘭姑,又開始哇哇大哭了起來。

納悶兒的蘭姑依舊納悶兒,只是用著自己的大手摸了摸阿妍的腦袋,母親一般地說:“好阿妍,乖阿妍,也許朵朵在還沒遇到我們之前受了很多苦呢,所以現在有點調皮,但是阿妍還是喜歡朵朵的對不對,說她不是只是為了讓她學好。”阿妍在一旁用力地點了點頭,看來蘭姑就是治愈阿妍的一味藥。藥在正確的時間,正確地服用,也許會是好藥,但在錯誤的時光裏,錯誤的服用,那般與毒藥一般無二了。

“蘭姑,您真的很喜歡主公麽,就是很喜歡很喜歡的那種?”阿妍探出小腦袋,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望著蘭姑。

蘭姑怔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說:“阿妍問蘭姑這些做什麽,這是大人之間的事情,小孩子不能過問的。”接著食指彎曲,刮了一下阿妍的小鼻子。

“蘭姑蘭姑,就說一下下,或者就那麽一小下,好不好,好不好嘛!”阿妍蹭著腦袋,眨巴著眼睛,在蘭姑的懷裏撒起嬌來。

蘭姑不可奈何,輕輕點了點頭,覆笑著問阿妍道:“剛剛那招到底跟誰學的,平日裏都沒見過阿妍這般~愛撒嬌!”

阿妍擡起頭來,噗嗤一聲,說道:“那當然是因為朵朵了,朵朵撒嬌次數最多,阿妍我呀學以致用了唄!”

兩人正抱著傻笑,卻見著顏照心事滿心歡喜地走過來。

“蘭姑,你和阿妍正在聊些什麽呢?”

阿妍扯著嗓子喊:“當然是在聊主公和蘭姑之間的事了,顏照哥哥你不知道,昨天晚上主公說以後要娶蘭姑為妻,阿妍現在正在打聽內幕呢,看看蘭姑有意給我們生幾個小妹妹小弟弟,嘻嘻。”

手中提著的大紅燈籠啪一響掉在了地上,顏照楞在原地,臉色暗沈地如一汪死海,薄薄的嘴唇像蒙上的一層白霜。兩只錯愕的黑色眼珠在眼眶裏慢慢變大,最後垂落,明亮的眸子空無一物地暗沈了下去,無聲無息,迷惘和絕望~

當然蘭姑沒有預料到阿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事實上,曾經的無數個歲月以及昨天晚上都沒有聽到主公對她說一些愛慕的話,或許以後也不可能。但是顏照將軍呆滯木訥的表情好像也沒有看明白,所以整個人最僵的還是蘭姑。

阿妍一臉壞笑,咧著嘴。就那樣看著絕望的顏照將軍,心裏卻浮現出漫天的雪花,飄飄灑灑,飄飄灑灑。天知道,阿妍為何突然針對他,也許一開始就已經在針對了吧!

顏照眼角微顫,很快俯身撿起從手下掉落的大紅燈籠,苦笑地低喃道:“蘭姑,我突然想起宮中還有事,就不親自幫忙了。如果有什麽大的需要,只管拿著這塊腰牌到統領府上帶走幾名羽林軍即可。”說罷,伸出自己腰際的銅色腰牌,一雙布滿老繭的大手看上去都如漫天飄雪的天際間突然滴落的血漬,驚悚。

蘭姑糊糊塗塗地伸手,木訥地忘了把手收回,這男子陽剛之氣如火一般,燒得她滑過的指尖都在隱隱發疼。顏照將軍見蘭姑躊躇半響,便將攤著銅色腰牌的手一傾,覆蓋在蘭姑的手心。兩雙手的指腹相對,烈火焚燒,她不禁手上一抖,那銅色腰牌呈下落之勢,墜在青石小路上。噔噔兩響,蘭姑醒悟過來,俯身去撿,哪知顏照將軍早已俯身,又將銅色腰牌攤在手心,這次再沒遲疑,直接將腰牌放到一邊的朱紅桌子上,沒有再看蘭姑一眼,就轉身匆匆離去了。

蘭姑望著那背影,良久,轉身看著一旁偷笑的阿妍,斥道:“你哪只眼睛看到主公對蘭姑我情意綿綿,說要和我成親,說要和我生給你們一些弟弟妹妹的。阿妍,你在外人面前胡說些什麽,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些什麽!”接著蘭姑已氣紅了眼,伸出右手就要往阿妍的臉去。只見揚手霎那,只聽得阿妍垂頭說:“蘭姑,你是氣憤也好,打阿妍也好。只是阿妍想要你明白,如果自己不絕情一些,不努力爭取一些,到頭來還是會傷害喜歡你的人,或者失去你所愛的人!”

“什麽意思,阿妍,你是想說什麽?”蘭姑懸空的右手垂下,木訥地問。

“難道你自己看不出來,顏照哥哥從前就喜歡你,到現在他依舊喜歡你。和你們待了這麽久,自然從旁人的角度就可知個透。蘭姑,你之所以不明白,只是因為你一門心思放在主公的心上,沒見得旁人對你的好。沒有哪個男人可以一邊操心著宮中的大事,一邊還要想出種種理由來接近你。顏照哥哥也是一樣,明明知道蘭姑你心有所屬,卻還是不依不饒地愛上你,愛著你,即便是什麽所謂的飛蛾撲火也絕不放棄!”阿妍好像說累了,狠狠地喘了兩口氣,接著望著蘭姑,續道:“阿妍剛剛說的那些話雖然過於殘酷了些,可是~都是為了蘭姑好,既不希望蘭姑日後因著和顏照哥哥多年存著的情分難以做出決斷,也不希望顏照哥哥看著你和主公相親相愛,自己孤孤單單心碎而死。”

阿妍拖著掃帚,轉身打算離去。卻聽見身後蘭姑沙啞的嗓音,一手拽著阿妍的裙角抽泣:“阿妍,你說的蘭姑~蘭姑都明白,可是沒有辦法,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這麽多年,我都愛著他,可是~可是他對我卻只有主仆情意,主仆情意而已,我有什麽辦法,我又能如何,到頭來除了接受事實,除了一如既往地自欺欺人,又有什麽辦法呢?”

一顆心仿佛就要被撕裂開來,沖破重重霧霾,開始破碎,墜落,鮮血直流。她也是沒有辦法的啊,又能有什麽辦法呢,她的主公就是那樣不染紅塵之事,總是那樣把她的情拒之門外。可是她又不忍心離開他,明明自己的家那麽龐大,明明自己的爹娘如此愛著她,明明她被寵愛在手掌中,即便拒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逃婚在外,家裏也沒有派人來追她回去,她明明是那樣一位高高在上的小姐,卻在遇到千面之後放棄尊榮,留在他身邊,端茶倒水,不離不棄。

什麽是愛,他難道一點點都不懂?這是蘭姑到現在都在害怕,現在都在疑惑的事。卻怎麽都沒明白其實她終歸和千面無緣,即便多少的付出,也只能應證那句,不愛就是不愛,強扭的瓜永遠的不會甜。而在蘭姑心中明白的,就是有一天他會知道她在他這棵樹上掉了多長時間,傾盡了多少心力。也許一個感動,他就愛上了她!女人啊,總是在不切實際的仿徨,不切實際地感慨,不切實際的付出,不切實際的追逐。就如曾經水朵朵的阿娘月姬,為了得到齊天傲的愛意,受盡種種委屈,也只當是愛的付出!就是如此,如此簡單而已!

蘭姑埋頭哭著,阿妍在一旁瞧著,也許那個邊疆與她摔跤的少年,那個僅比她大三歲的沐天惹,他給自己的愛也會不會因為國仇家恨改變,她終歸是個胡人,她終歸是要離去的,很多事情就是再糾纏也沒有結果。就像她從小就被嚴厲對待,從小就要學會成熟,從小就要被利用,從小就要為了自己的娘親,努力變得強大,然後討得阿爹歡喜,或者還有可能因為她的奮鬥多看自己的阿娘一眼,可惜,世事難料,娘親到死也不恨那個男人,還用力拽著手說,替他做任何事,要替娘親好好保護他,因為那男人是她的親爹,是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她什麽都可以背棄,什麽都可以拋卻,唯獨該記著那男人是她爹,那男人是在保護自己的國土。也許那男人對於他們的家,是無情無義的,但對於百姓來說,他是大愛無私的神,傾盡一生,在做自己值得去做得事!

就是這般,不同的愛,不同的人生,不同的對待。其實對於阿妍,她只想要一個明白她心思的阿娘,一個安安穩穩的家,僅此而已。

顏照將軍慌慌張張地離去,一時失神踩了睡覺的水朵朵。水朵朵悶哼兩聲,破口大罵道:“哪個王八羔子,又踩我!”一個小腦袋直起身來,兩手揉了揉眼睛,望著正呆呆看著她的顏照將軍。他黑色的瞳孔睜得極大,憂郁地失了顏色。

他摸著腰際的佩刀,悵然地看著水朵朵。

“啊~那個那個是顏照哥哥啊,你為什麽不看看地上有沒有人,就胡亂走過去了呢。”水朵朵撐著兩腮,看著他。顏照將軍沒有說話,也是呆在那裏,一貫的首領姿態。

沈默一會兒,開口問了問水朵朵:“是不是踩到實處了,痛不痛?需不需要顏照哥哥帶你去醫館,讓宮中太醫看一看?”其實顏照將軍走過時,只略微地踩了朵朵一下,小孩子肉嫩,可能會疼痛地厲害些。倒是沒破皮,不嚴重。只是這顏照將軍一門心思想著其他,並不知道水朵朵無大礙,等回過神來,還誤以為面前的女孩兒吃痛地緊,所以問出的話來,做出的表情都有點小題大做。可不,水朵朵已經張大了嘴巴,眼神突兀,似探究,似疑惑,然後兩腿麻木,呆呆地望著,也沒站起來。

兩人僵持數秒。水朵朵按捺不住,綻開兩個小小的酒窩,問道:“我的顏照哥哥怎麽了,癡癡呆呆的,你慌慌張張是要到哪裏去呢,說好過來幫忙,這麽快就要走了麽?”

“哦,朵朵,我~顏照哥哥現在有事,所以沒辦法,必須回去處理一下。”顏照將軍吞吞吐吐地找出一個理由,斂了斂眉。

“那你處理完事,什麽時候過來?”水朵朵動著眼睛問。

“朵朵,你很希望顏照哥哥來?”

“當然希望了,不過我覺得阿妍應該也很歡喜吧!”

“她,也會歡喜?”顏照冷笑,心裏卻在想,遲早都要摘掉她的面具的,現在先忍著吧!

“顏照哥哥,你可真奇怪,按道理來說,最高興的應該是你吧。不過奉勸你,別追阿妍了,她才是個小姑娘,已經和皇後的弟弟私定終身了。何況你這麽老,她肯定不會喜歡你的!”

“我,喜歡阿妍,那個女孩子?”

“是啊,上一次在客棧,阿妍解手,你不也馬上跟去了麽。哦,我知道我知道,這種事情不能說出來。放心,放心,朵朵的嘴巴很嚴的,很嚴的。咳咳~”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請支持!後面內容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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